1月26日,安徽巢湖,一位回家的旅客冒着风雪赶车。 新华社/图
N582:第一块“多米诺骨牌”
银妆素裹的童话在2008年1月25日下午被彻底终结——在湖南郴州白石渡,在冰雪和冻雨中支持了两周的巨大输电塔轰然倒下,10万伏的高压线搭在了其下2.5万伏的铁路接触网上。
来自广州铁路(集团)公司的消息表明:这直接导致了京广线小水铺至马田墟区间的配电所跳闸断电。约4个小时后,从深圳西开往湖南怀化的N582次列车,行驶至湖南耒阳时失去电力,突然刹住……自这一刻起,湖南郴州至衡阳段,成为京广线的阻梗区。
惊恐、焦躁、慌张、愤怒弥漫在载有两千多人的N582里。本来,他们带着即将回家的喜悦,欣赏着沿途千里冰封的河山。
中国国家电网向南方周末提供的信息表明,25日后,郴州、衡阳等地至少有三处出现了类似白石渡的险情。由于高压断点多次落于铁路接触网上,造成七千多次电力中断。未烧毁的接触网因为被冰雪包裹——最严重处超过20毫米,或欠压,或使机车的“辫子”搭不上电。而在这个高速时代,京广线上的客车几乎全部为电力机车。
最早遭遇困境的N582引发了连锁反应——25日晚,数十辆列车被迫停在铁路线上。吃饭——这个最原始的问题,折磨着人们脆弱的神经。而平时最被珍视的人民币的价值越来越小。一位26日搭乘从长沙发往深圳的N557次的乘客向南方周末发来信件,停车二十多个小时后,餐车上第一批饭才被煮出来,这还是向附近农民采购的粮食。他眼巴巴看着饭盒被人群一抢而空,许多没抢到饭的乘客砸门抗议。
K227次则晚点了整50个小时。停滞在广东境内大瑶山隧道附近的小站时,车上已无储水,乘务员拎脸盆和水桶到站台上铲雪冲厕所。一位珠海市网友给堵在这趟车上的朋友发短信说:“几天都没有你的消息了!至今你求救的手机短信还不停地在我的耳畔徘徊……”
部分等待亲友的人对此仍毫不知情。比如张文村夫妇,他们的两个孩子和另外三个同伴,1月26日11:00被朋友在长沙送上T263次前往广州。当张文村夫妇26日深夜到广州站接人时,这趟车似乎“失踪了”——五个孩子中最大的17岁,最小的6岁,没有手机,身上仅几十块钱。当记者1月28日在广州站碰到夫妇俩时,他们已经在火车站等了两天两夜。但是,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孩子在哪。
大动脉堵塞
25日深夜,郴州至衡阳区间梗阻的消息震动铁道部。当时,这个中国当下最忙碌的部门刚刚松了一口气——1月24日6:55,京广线湖南三门至石湾区间铁路供电中断,导致多趟客车晚点,铁道部副部长胡亚东从北京飞到广州指挥救援。当晚,完成任务的胡亚东便飞回北京。
很显然,25日的“冻疮”要比24日严重得多。截止到1月26日凌晨4:00,京广线上共有136列客车晚点,涉及乘客近30万人——相当于一个小型城市的人口滞留在广州。“春运看铁路,节前看广州”,这里是京广线的起点。铁道部称:2008年春运旅客流量将创纪录地达到1.77亿人次。而大约每17个人中,就有一个要经过广东。其中,又以京广线车流密度最大,春运高峰期间每天往返219对。
1月27日晚,滞留广州火车站的人群达到高峰。300米的距离,人们需要用30分钟全力突破。这10万人——相当于3个军的兵力——分排在7行大雨棚里,等待他们的是广州入冬以来最冷的一个夜晚——最低5度,而风和雨从黑暗中扑面而来。
一位27岁的西安男子廖成“很幸运地”站在离候车大厅最近的雨棚最前面。为占这个“先机”,他站了26小时,没有任何进食,也没有去过厕所。“一走就进不来了”。他曾试图越过栏杆进入候车大厅,终没成功。被紧急调来支援的近千名武警,形成了第一道防线。雨棚里不时传来骚动,武警们指着试图越过栏杆的旅客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地叫着:“下来,危险!”
此时,经过协调的N582已恢复运行。T263则停在离长沙20公里的暮云,被调度返回长沙,张文村的孩子们回了家。然而,中央气象台于27日傍晚发布最高等级的暴雪红色警报——更大规模的灾难将降临在湘、鄂、豫、皖、苏等地。
湖南境内的电网已经承受不了冰雪的肆意逞虐。永州全城停电。为了给电网破冰,湖南电网3名职工不幸殉职。
铁路没有自己的发电设施,全靠地方供给。冰雪造成的拥堵从最初的郴州至衡阳段,扩大到株洲至韶关段。28日凌晨,长沙芙蓉北路一根高压电线再被冰雪压断,掉落在京广铁路上,一辆飞驰的货车还将5根电线杆拉倒……28日,京广线几乎没有一班正点运行的列车。
拯救京广线
铁道部副部长胡亚东不得不再赴广州。1月26日,曾任铁道部运输局局长的胡亚东,紧急赶到处于风暴中心的广州火车站。
建立34年来,广州火车站从未同时“接待”过如此之多的高官。自26日起,包括温家宝总理在内的至少8位副部级以上干部在此坐镇指挥——胡亚东之外,还包括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、广东省委书记汪洋,铁道部部长刘志军,公安部部长孟建柱,以及广州市市长张广宁等人。
广州市的春运指挥部占据了火车站软卧候车室中的一间,工作人员挂橙色牌;对面就是广铁春运工作组,工作人员挂蓝色牌,而指挥中心——“广州铁路集团公司春运指挥部”仍在位于中山一路的广铁集团大院。各组的协调会一次次进行。
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,广铁集团一位负责人称:最初的协调方案是将京广线南段滞留和待开的部分客车分东西两翼,迂回运行。东走京九、沪昆线;西走三茂、焦柳线。到1月26日中午,42列客车逃出了梗阻地段。“连日的恶劣天气和为了迂回送沿途各站滞留的旅客,我们这趟车从上海到广州用了整整4天。”25日从上海南开往广州的L349次列车车长对南方周末记者称。
而59组客车“车底”——包括司机、车长、乘务员、铁路警察等的整建制空车——也从北京、郑州等多个铁路局紧急调集,支援广铁集团公司。
另一个方式则是“摆渡”。到1月30日,包括从其他铁路局借调增援的150辆内燃机车,驶往郴州至衡阳等停电区间。技术相对落后的东西在非常时刻派上了用场——人们将内燃机车头挂在电力机车前,那些失去动力的庞然大物被拖出无电区间,或迂回到非电化区段。
“火车本来不怕冰雪,因为它设有沙管装置。”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,广铁集团的一位人士说,“遇到铁轨打滑,司机一踩刹车,沙子就会放下去——沙子可以增加车轮与铁轨间的摩擦力。”
但这场南方罕有的冰冻,让沙子失去了效力。广铁不得不采取另一个非常措施:管内冰雪区每一个火车进出站的道岔分包到人头,遇雪即扫,凝冰则用开水融化。有的小站没有开水,当地的职工不得不学习那个著名的比利时小男孩——男职工用尿化解危机。
但恶劣天气依然加剧。26日之后,中央电视台连续7次发布橙色甚至红色暴雪预警,暴雪和冻雨覆盖了至少2/3个中国。京广线上的电力事故也发生在其他地方——26日前后,沪昆线上,电力缺失导致六十多趟列车晚点。
此时,铁路的“兄弟”们同样陷入半瘫痪状态。京珠北高速公路和粤赣高速公路因冰冻封路,26日广州市各大客运站所有北上经京珠北的班线已全部停开。在贵州,一辆大客车因路滑翻入了40米深的峡谷,25人死亡。27日,长江中下游地区的14个机场因积雪结冰被迫关闭,单南航就取消了从广州前往郑州、长沙、南昌、南京、南阳、宜昌、兰州、张家界等城市的55个航班。
作为“国家运输”的铁路,更是无路可退。来源:南方周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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